雙面首領
cp:梅布R18/微偵探博士
他嗆咳著。他透過蚊帳看到火光的搖曳以及濃煙從縫隙竄入,房間內應是一如以往的漆黑,不該被火光照耀得令人炫目。
以往助眠用的薰衣草香已經變質成焦灼的氣味,漫上被單的火焰有種不切實際的虛幻,但隱約透至腳上的熱度卻又那麼真實。
『會死。』意識到這點,心狠狠的打了一拍,像是序幕即將開始時的鑼鼓打醒人的感官,理智還沒抓回,身體便將已經燃起的被褥踹至床下。經過保鑣檢查應該是安全的房間,不該如此不平靜。
他在發著愣,就算意識到自己或許該逃命但沒有任何的動作,僅將枕頭下的手槍插到腰間——這只是習慣。突地。阻擋火焰的布幕被掀開,一個槍管探入。
糟糕、該不會──放火槍殺的戲碼並不少見,他幾乎反射性地把手放在腰間,然後──
他醒了,這次被搖醒的。
在回過神前身體已經自動將枕下的手槍抽出、指著來者。但對方沒有絲毫的顫抖,面對那已經拉掉保險的槍管不以為意,只是平靜的問道:「閣下,您沒事吧?」那淡漠的神情像是對一切習以為常,又像是對生命的失去毫不在意。
「──義父?」還沒從夢境的餘勁回復,不小心脫口過去的習慣稱呼。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看出來者是自己所信任的人、而當年的火災已過,現在的他非常安全。
「又是噩夢嗎?」布朗寧的大手覆到了他的頭上撫弄,讓少年想到過去的某些父親不在的夜晚,他會唸故事給他聽,因為膽小的他總是怕明天早餐餐桌上會看不到那優雅的身影、還有溫柔的微笑,更怕的是要一肩挑起的未來。而最後總是能因故事而轉移注意,並在這雙粗糙大掌守護下獲得安眠。只是大火燒去了兩人曾經的關係,迫使他們站到不同的地位。他看的出來那雙眼神在那晚之後變得相當冷淡,像是對方的心也跟著養父死去。漸行漸遠之下,他已經猜不透被他尊稱為義父的男人,兩人只剩首領和顧問的關係。
「……我沒事,請不用擔心。」他放下手臂,回頭將槍枝保險重新拴上後放回枕頭下──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安眠,這也同時斬斷兩人如同過去的關係,他能感覺對方的手縮回。他的視線掠過布朗寧,透過桌燈看清了時間:凌晨三點半。好個不上不下的時間,明天還有個大宗交易要解決,若沒有安穩的睡眠是不行的。「安眠藥,還有一套新睡衣。」冷汗浸濕了衣服不好睡,面對那隱約不贊同的眼光也只是以一瞪為不可置否的回應。待布朗寧離開執行他的命令後,神緒飄忽到過往記憶的他,眼神開始迷離。
真正想要的或許只是要求對方像以前那般哄他入睡,但過去的已經過去。
※
黑手黨以家族為單位,目前分部在區域中以米亞以及福爾圖娜兩大宗最為有名。前者的首領--沃肯在三年前自宅的一場大火中身亡,由當時身為二首領的布勞繼承他的位置。至今仍未查出起火的原因,但這點在黑吃黑中已然是見怪不怪的事情。有人懷疑是子家族看不慣沃肯的溫和作風、也有人懷疑是福爾圖娜所為--有目擊者看到首領梅倫在火災當晚出現在現場,原因不明,但先前與合作失敗讓它失去了不少政商名流的信任,而那據說和米亞有關。除此之外,在那之前大大小小的恩怨早就讓兩個家族衝突不斷,若是最後的導火線也不足為奇,卻是沒有證據可以確定。
但不管怎麼說,沃肯的驟然死去對聲望以及企業經營上面造成一大打擊,不少分布組織的領導者心中盤算著鬼胎:米亞家族可是在導都的軍火企業佔著極重要地位啊,若將這塊大餅切割仍是不容小覷。而其他家族也在觀望著,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古老家族會如何演變--當然,抱著不樂觀的態度。
但事情總會出乎意料,失去消息三個月的布勞寄了封邀請函給旗下所有的小家族首領,在眾人訝異的目光帶著令人屏息的氣魄踏入晚宴。
「若有人不信服我,直接出去。」從頭到尾他只簡單的講了這句話,勾起恰到好處的嘴角帶著寬容與威脅。
舉起手,並不是宣布晚宴開始,而是死亡的喪鐘敲起、佈在二樓的狙擊手將舞池當作狩獵場,劃過空氣的細碎聲響帶走靈魂,紅酒並非會場唯一的殷紅。
「背叛我的,死路一條。」將死者們私下變賣家族產業的證據從二樓撒下,布勞灑脫的轉身離開會場,留下倖存者驚悚的面面相覷。沒人記得新任首領過去是怎麼靜默的存在,只記得那個被稱為『追獵』的夜晚是多麼的令人震懾與恐懼,給了布勞個血腥的冠冕、確立他首領的地位,將米亞再帶向另個巔峰。
而福爾圖娜,至始至終都是沉默的,直到三年後的一封合作邀約,才開啟另一個開端。
※
這間素雅的英式茶館他並不陌生,三年來的裝潢和擺設仍是同樣:沙發白淨的基底有著金邊華麗卻低調的裝飾,低矮的大理石桌光可鑑人。在牆角四周的花朵是淡色調的,隱隱為房間增添一股生氣及自然的香甜。但現在面對面的人和心態已經不同。
包廂的門關起,給密談的兩人一個安全舒適的空間。
「許久不見了,布勞。」梅倫的笑容一樣溫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坦然。布勞看著梅倫朝他伸過來的手遲疑片刻還是握上,觸碰的瞬間指尖有些顫抖──就算隔著白手套,仍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他想抽回手,但卻被緊抓著不放。金色的眸子瞪向近乎高一個頭的男子,卻發現他的神情有那麼一絲的悲傷、一絲心疼,只是隱藏在笑容面具之下。
心湧出了些許酸澀,兩人的關係已經扭曲到必須戴著面具才能正常交談。此時的他真慶幸自己已經練就一張撲克臉,不然那一閃而過的脆弱就會顯現出來,同時埋怨自己還會被過往的記憶影響。
「是,三年了,看來你別來無恙。」沉默半晌,他打破凍結的時間與動作,微笑著吐出客套讓對方鬆開手而他退後一步,使兩人之間的隔閡再次出現。入座,他撐著下巴看著對方拿出資料。「我很意外,你會選擇我當作合作對象。」畢竟曾經有過壞的結局。
「盟友若不沒有相當的實力,那連考慮都不用。」梅倫將合作的資料和契約給了布勞,在對方正要接收時抓住他的手。「--想和你重修舊好也是原因。」
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不歡而散,他記得相當清楚、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是疼痛難當。
「你若不放手,我怎麼再續前緣?」心像是漏了一拍接著想彌補似的加速,布勞以冷漠武裝慌亂,已經圓滑的言語帶著顫抖滑出嘴巴。對上梅倫那雙翠眸,望著明顯不過的詫異、逞強的直視。三年來他拋棄了甚麼自是很清楚,不需要他人再提點。
「我應該記得你並非以往那位少年,而是狐狸。」梅倫向後一靠,端著紅茶啜飲了口。「跟你打過交道的都被剝了一層皮,我是否該小心點?」
「在認識你之前我也不知道你是匹狼,將人吃乾抹淨不著痕跡。」雖然就某部分而言的確被吃了沒錯。不客氣的頂回,金眸仍是看著資料沒有抬起,直到對方走到身後環住他的脖子才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你打擾到我囉?」
「我很想見你、而現在終於有機會能觸碰你,我可不會放棄這機會。」
「別演戲了,我可不是當初懵懂無知的孩子。」布勞玩味的轉頭看著男子,就算只有不到一秒的停頓,他還是能從手僵硬的瞬間知道對方計策失敗然後正在思考其他說服他的可能性。「三年……不對,只消一句話的短短幾秒便能摧毀信任,這點你我不是最清楚了?」
「我不想相信你是那種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梅倫輕緩的聲音轉為低沉,在布勞耳畔旁輕道:「我想了很久,我愛過的你不可能是那樣。那天……」但他卻止住了接下來的話,布勞的身子僵硬著、甚至發抖了起來。
漆黑的槍管、漫天的火焰、命運正式踏上正軌的那一天,他不想回想,也不想去觸碰因梅倫的發言而復甦的情感。
「別提了。」甩開腦中的畫面試圖把注意力放到現在,布勞將紙張摔至桌上,起身連帶脫離梅倫。「如果你今天只是要跟我討論過去、而合資只是幌子,那麼合作失敗。」
「我提出的合作可是相當認真,我想在那個精華區蓋賭場酒店很久了,但只是那是你的地盤。我查過了,你們在那邊的投資好像沒多大的回報吧?跟我合作會有嶄新的商機出現也說不定。」梅倫倒是沒有反省的意思,令布勞錯愕的是接下來狂傲而不掩飾的言詞:「我想要的不僅有你,包括你的家族我都要。」
金眸對上翠瞳,布勞驚愕的發現裏頭閃爍的是比當初更加堅決的恨意,僅有一瞬、但他並沒有錯過。
「有債必還是原則。」粗糙大手撫上了布勞小巧的臉蛋,梅倫仍是那樣的柔情似水,但道出的甜言蜜語卻是包含著毒藥。「欠我三年的情債,我會十倍的討回。」
事情好像和梅倫牽扯上就會變得複雜,布勞知道若是沒有將這合資處理完備,那麼米亞便會被福爾圖娜摧毀、而他就會如同梅倫所對他宣示的,到時候恐怕就會成為玩物吧。如果這只是牽扯私情,他必須避開;但這關乎家族利益,他必須慎重考慮──況且梅倫在經濟上說的沒錯,他現在正在尋找可以投資的產業,而酒店賭場是個好選擇。
如果要留一塊肉在陷阱才能生存,那他也只能割下。
「關於合作,我之後會給你答覆。」布勞拿起資料準備走出房間,他只想在沒有對方的空間去思考這個合作的利弊、另外還有問題產生時如何制服。
「好,我今晚在共時魅心等你,問櫃檯就可以了。」但梅倫的回答卻讓他的手呆滯了下。那是一家處於中立的高級酒店,各家族被美麗的女主人規定只能和平談判,是最安全的場所——僅限沒有武力衝突的飯店內部。
「梅倫。」沒有正面回應,布勞僅是轉身,丟下一句「妄想吞下日月的狼,最後迎向的也僅有毀滅。」後關上門,再次切斷兩人的聯繫——喔、不對,手上的資料仍是牽連著兩個家族的關係。
要不要去呢?今晚那危機四伏的邀約。布勞邊拿出通訊器邊思考著,並沒有回頭瞧見梅倫開了門,目送他的背影。
※
他和梅倫是三年前的秋天認識的。
事實上到和梅倫接觸前,布勞都不清楚為何沃肯會選擇他。他是在十歲時從育幼院被帶走,到了『家』。那時對於黑手黨也僅是懵懂,也僅是聽同院的路德說那是暗夜中的惡魔,會將良善的人拖入地獄、與業火共焚。因此一開始對於沃肯以及布朗寧等人相當畏懼,但事情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溫和的養父、優渥的環境、完備的教育──總而言之,和他想像中的黑手黨生活相當不同。一個過分的寧靜讓他漸漸卸下心中的隔閡,只知道當只有布朗寧陪伴時才是不平靜的夜晚。
但直到六年後來談合作的梅倫誤闖進他的房間,才完全打破這份安逸。
『之後會頻繁來到家中的,是我們最大的合作伙伴、也是最大的敵人——福爾圖娜的首領,梅倫。』見面前幾個夜晚,沃肯昭他入書房,遞出一疊資料後,優雅的撐著下巴道出目的:『我想請你幫忙馴服那匹狼。』
布勞那時僅是為了報恩而懵懂的點頭,但不久便了解養父的用意:給他資料了解梅倫的喜好與習慣,之後藉故往他會出現的場所製造『巧』遇——讓梅倫對他產生興趣,最後對他死心塌地。
只是沃肯沒料到的便是,他不小心也獻出感情。資料比起本人來說太少了,慢慢堆疊出的情感是顰笑間的體貼溫柔、是偶爾顯現的孩子氣,從紙上完全跳脫、一個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將他擄掠。
在通往頂級套房的布勞看著透明電梯映出的夜色,外頭七彩斑斕的燈光被夜色襯托的那麼美,但他知道底下是骯髒的:由黑手黨為心臟,借著骯髒交易的手段讓這座城市有著活力的脈搏。
他看著外頭、他看到自己映在上頭。
一個兇手。
別開眼,布勞看著電梯門開啟,深知接下來要踏入狼的陷阱,但他還是邁開步伐、按下門鈴。
當布勞被拉進房間時的瞬間還想掏出槍應付突發的可能狀況,但卻是撞進梅倫溫暖的懷中。「你做甚麼!」他驚愕的有些不知所措,試圖逃開這曾經會讓他融化的溫度。
「我一開始的目的不就在早上便說了?」僅是收緊力道,梅倫像是想將他揉進身體中、也像是想宣洩情緒似的。「我還是忘不了你。」
「合作的話,同……」布勞話還沒說完便被梅倫一句「這不是我想聽的」打斷,他沉默對著這個單方面的懷抱。是的,他想逃避、逃避這個有著太多沉重過去的情感。那就如同薄冰,踏錯了步伐便會落入沁骨的涼、在掙扎過後是麻痺的痛到死亡。他害怕,仍是緊追不放的梅倫。他害怕,開始動搖的心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破鏡重圓?可笑,拼貼回去的東西永遠都有裂縫。」以惡毒的言詞掩蓋心慌,布勞努力掙脫梅倫的懷抱。「看來你我——幹什麼!」下秒卻是被硬拉至房內、對方一個使力往後傾倒讓兩人跌坐在沙發上。
「你!」
「布勞,我欠你一句道歉。我只想那樣說。」梅倫一手撫著他的髮絲,另手緊緊扣住腰際不讓他掙脫。「抱歉,那時沒有相信你。」聽到這句歉意,布勞停止了掙扎。
最開始的,一樁射了陷阱、註定會失敗的合作,愛情因真相被主謀者親自揭穿而破碎。他想到那天:一切都是沃肯設好的局,被匿名檢舉的秘密資金爆發、他看著帶著勝利微笑的養父,突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接著他看到愛人的表情從不知所措到憤怒、最終帶著怨恨的目光投向自己,他卻只能別開視線、彷若投降。事後他單獨約出來見面,卻是在冷風下從傍晚等至深夜。
從那時他便知道已經失去了梅倫的信任與愛戀,他成就了家族卻毀滅了自己、但這卻是家族的最高原則。他知道中了陷阱的福爾圖娜要在商界挽回名聲是多麼困難的事情。當時的他好像擁有了所有,其實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全部。他憤怒,卻選擇錯誤的方式發洩:他毀了所有人,但終是自己傷的最痛、扛的最重。而如果現在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贖罪,那答應梅倫的投資和重修舊好說不定也是個選項,只要和沃肯的遺命做結合,就能成就兩人扭曲的愛戀。
「別提了。」最開始的確是因為要毀滅你才接近你。布勞靠在梅倫的肩頸窩閉上眼,在心中暗想著放棄爭辯。撇開方才的道歉與打算,心中卻蕩漾著更複雜的情緒以及回憶。
他從沒忘記自己曾經多喜歡這樣被保護的感覺、這樣被疼愛的甜蜜。就算一張辦公椅的空間仍是嫌過大,僅是這樣被擁抱著的親吻就可以度過一個下午,然後吃個下午茶或是晚餐就再次期待下次的會面。
又或是,仗著熱戀期的任性跑去對方公司,強硬的在對方工作時窩在梅倫的懷裡看他閱讀資料,不時瞄到幾個專有名詞便發出問題,直到不小心碰觸到一些禁忌,梅倫才會無奈的用吻封住他的口,然後說『這不是你該知道的秘密。』或許是提防他,也或許不想讓他知道生意後頭的骯髒——只是他到最後還是通通知道、親身接觸,為了家族。
他忘記事情又是怎麼失控的,或許是在他停止掙扎之後。事實上他並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任何補償,或許只要這人離他遠遠的就好──但交纏的雙舌卻不如同他所想的那回事。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怎麼那麼薄弱,像風箏般如此容易地被操控。但或許兩人最後沒有好好地分手造成藕斷絲連,這麼個刺激隨即讓沉睡的情慾再次萌生。
「你想要甚麼?」被抱上床時,布勞這樣問正解開他扣子的梅倫,像是不小心溢出的嘆息、不自覺地露出真心。
「你。」再次將臉龐湊近的梅倫低喃著,額頭抵著額頭讓雙方溫度接觸:「或者說,過去。」接著唇堵住,不讓布勞有其他機會阻止接下來事情的發展。
一手撕裂它的人可是正在被你擁抱的我呢。如此可悲的事實卻只想用一時的歡愉來掩飾忘卻。原先想推開的手轉而環住梅倫的脖子,讓兩人的距離貼近不著縫隙。
「你還是一樣,不太喜歡發出聲音。」梅倫輕捏了一下那已經潮紅的雙頰,相當自然的將布勞的腿分得更開,將修長的指探入。「還真緊啊?該不會除了我後繼無人吧?」
「唔恩、不重要……」太久沒人觸碰過那密地,布勞的表情稍微扭曲了下、身子也反射性的想縮起卻被壓制。並不太想回答他的問題,雖是事實卻不太想承認他身體確實有種潔癖、又或是說周遭沒有讓他有慾望帶上床的。他聽見梅倫輕笑了幾聲,說了句「那我可不能太過粗暴」又探入幾指。此時布勞又開始對再次和他發生關係感到猶豫與……排斥。
因為愛,還是只是想一時的忘卻?不敢是哪個選項都讓他感到噁心,卻已經是來不及喊停、如同看著火車即將撞上卻無從逃避的命運。因此他最後選擇放縱自己、順著身體本能解決慾望。「梅倫?」他開口,對上那翠眸,淺淺的勾起嘴角開口要求:「我想要後背式。」
「我以為你還是跟以往一樣喜歡面對面?」先是挑眉然後勾起微笑,男子伏身、寵溺的親了下他的臉頰「一切都遵照您的意思。」,接著邊抽出手指,讓布勞方便轉身趴臥──或許讓對方獨自來是惡趣味之一吧。
當布勞起身的時候有些遲疑,思考著是否要趁機溜下床。但自身高漲的慾望和考量逃脫的機率並不高也就放棄了這種預想──啊、到底還是沉淪了嘛。暗自勾起嘲笑的嘴角,他趴伏著,將紅透的臉埋在枕頭間。他能感覺到濕軟的舌滑過大腿內側、接著臀瓣被輕咬了一口。他的視線停留在五指纂著床單、收緊,在對方性器進入他體內時。呻吟在牙縫逸出,當所有感官都逐漸朝著正在被蹂躪的地方前去時,他就像靈魂分出肉體似的,麻木地在一旁看著自己的身軀被男人侵犯。無關原先的意願,只是對於兩人能再次發生關係感到恍惚。
只要是盯著手便甚麼都看不到,只有後頭熾熱不斷地進出、床的震動、摩擦的有些生疼的膝蓋能讓他對於正在做的事情感到真實。他感覺面部與床單接觸的面有些濕潤,是汗水還是眼淚?
「啊、梅倫……唔嗯──梅倫!」
擺著腰,讓下體的前端摩擦著被單而雙手也開始撫上自慰。喊著對方的名字早已拋開羞恥,而現在的所作所為都不重要、一切老早都不重要了。
「啊、嗯……!」太久沒接受刺激便是先達到高潮,射精後的倦怠讓他的身子更放鬆了下來、讓梅倫更加容易插入至更深的位置。而在此時梅倫抽出,將他翻至正面後又再次進入,而後勾起一絲溫柔的笑:「還是這樣比較習慣。」
習慣、嗎?還是比較習慣跟梅倫做愛才會如此輕易的將身體獻出?他將手環至對方脖子上拉近距離,別開臉繼續任著他抽插,直至熱流射入體內。但他知道這個夜晚還沒結束,在梅倫與他對上眼之時他看到那翠眸意猶未盡。
三年的情欲,是該洩一下。半瞇著眼,他主動獻上香吻。
趁還有著習慣。
※
布勞悠悠的睜開金眸,一時沒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移動身子感覺到下身的不適、以及環在腰間的手臂才想起昨日瘋狂的作為。
跟梅倫上床了……是嗎。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都讓他幾不可聞的嘆息。他想起身,但收緊的臂膀讓他無法動彈。身後的梅倫呢喃著把頭埋進他的頸窩,平穩的吐息帶著溫度噴在身上有點癢又有些陌生的熟悉,他像隻被八腳章魚緊捲住的獵物無法動彈,只能任由動作。兩人的身子依舊赤裸,但不會覺得特別黏膩──大概是昨天他先睡著後被對方抱進浴室吧。
感覺就跟以前一樣,只是他的心早就不在上頭。他知道自己變得多疑又戒心重重,但如今在梅倫具是否只是為了一時慾望、還是只是想取得他人信任的手段他並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是否真的是他口中的愛。
他只知道在梅倫身邊太久,兩人終究有一人會被毀滅。這是一開始的命運,到最終也不會改變。
布勞稍遲疑了下,終究搬開梅倫的手下了床。下身仍是有些疼痛,但他還是勉強著自己、只期望能快點回到家中。
「你是第一個從我身邊逃開的床伴。」梅倫的聲音讓他一驚,回頭看到男子在床上撐著下巴看著他的動作。「後悔了?」
「床伴……」當布勞意識到自己最在意的反倒是這個詞時,只對自己感到可笑:他還能對只能稱為工作夥伴關係的兩人期待什麼不一樣的新名詞?「我沒有留下的理由吧?」避過問題,他冷下語調,將襯衫扣好。
「幫我做早餐、或是陪我共進早餐。」
當梅倫提出這個要求時他的動作停滯了下。當初兩人第一次發生關係是在梅倫的私宅,那時候的他並不能說愛、僅能稱為任務需要的親近。隔天早上他選擇留下並幫梅倫做早餐,對方欣喜若狂的樣子讓他覺得有些有趣的可愛,導致兩人往後到私宅雲雨的模式便是如此、直到最後一天仍未改變。他沒想過這個小習慣梅倫還記得──但這也沒能代表甚麼、或是不想去想這能改變什麼。
「現在才凌晨五點。」他不管床上的窸窣聲,逕自邁開步伐往門口前進,想開門的瞬間被強硬的壓在牆上。他看著梅倫,不發一語靜待,有時候防守是最好的進攻。
「我給了你一片天,你難道不想離開牢籠嗎?」兩人對視了許久,梅倫打破沉靜開口,布勞聽到意外的句子、蹙眉、失笑。
他知道梅倫指的是一旦被原諒,那他倆的關係就能重修舊好。只是後面牽扯到的其他原因卻是梅倫無法想像的深廣,失去一方壓力還有其他方的相互推擠、失去平衡的層層推進,讓他無法呼吸。兩人的關係或許僅此而已,事實上他對於和梅倫私下見面這件事情已經後悔、姑且不論節外生枝。
「你自詡給了牢中的鳥兒自由,但我已經喪失了在外面生存的能力。」他推開梅倫,卻能感覺到他從後面拉著他的衣襬,像是犯錯的孩子乞憐著原諒、再一次的機會,但他只轉身,連帶著很輕鬆的甩掉了那雙手。
「梅倫,明晚再說、同樣這間飯店,只是這次由你來找到我。」一個像是心軟脫口的承諾,嘴角自兩旁扯開笑容,卻是像哭般的難看。布勞昂起下巴像是想保持自尊,但事實上只是讓淚水不在對方面前掉落,他開門、並不想去思考滑下臉龐的灼熱是甚麼。
「你只是讓我飛向死亡、或是說另個鐵牢而已。」關門,布勞靠在門扉上。想不承認又再次栽在梅倫的手上,想不承認再次沉溺在他的溫柔,想不承認他如此的軟弱——但他確實是依戀曾經的溫度。
布勞清楚的知道他還想要再次擁有梅倫,但已經不是以往只有『愛』那麼單純的原因。
※
當布勞走出飯店門口,一輛並不陌生的轎車從一旁開到大門口,車窗搖下,是布朗寧。「請上車。」對方簡短的一句,布勞也沒多說的依言行事。他瞄了那有些血絲的雙眼,不難想像對方在車上是抱著焦躁心態等了一晚。「抱歉。」
「您和他見面了。」並非質問而是肯定,布勞看著布朗寧,那一瞬間還有著如同孩童做錯事情的心虛感。
「工作而已。」看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景色,布勞心不在焉的回應,「等等把資料給……」讓他停頓的是布朗寧一個急轉彎,緊煞在路邊。他心中暗想糟糕,但表面上平靜的轉頭問道:「你要做什麼?」
「或許這是我要問你的,首領大人。」布朗寧轉頭,總是淡漠的面具終於裂了一個小縫、溢出怒氣:「那個傢伙是害死你父親的元兇,而你現在居然又接近他。」
「原來你把對我的恨意移轉到了他身上?」布朗寧應該要恨他的,因為他害死了父親。但既然是以前所疼愛的孩子、又是現在的首領,恐怕在調適心情上只能這樣子轉移到敵手上。對此布勞也只是苦笑,將身子向後一靠:「原因是他,但我扛著的罪孽最深重。我原本想和房子與過往記憶燃成灰燼,但既然被您救了……也就只好活下去並聽從父親的遺命,僅此而已。」靠著窗沿撐著下巴,布勞看向布朗寧許下承諾:「給我時間,到時候沒有家族之分、全部為米亞所有,福爾圖娜便是一個過去的名詞。」
待福爾圖娜毀滅後,梅倫也就是他的、到時候便沒有恐懼他倆被拆散的問題。現在只要擔心的是是狼先吃了狐狸、還是狐狸讓狼踏入陷阱。
「只要結束,就沒有痛苦了。」布勞喃喃自語道,看著重新步上正軌的車子回到別墅,卻是對未來沒有任何期待。
※
長睫搧了幾下,金眸從混濁逐漸清明。布勞打了個哈欠,抬頭看著時鐘,早上八點正是一如往常的早晨開始。他移開梅倫壓在腰間的手,下床穿好衣物後前往廚房準備早餐。
兩人目前位於梅倫的公寓,屋主在見面次數越來越頻繁後認為比起夜夜在飯店內私會不如直接在家中,對於布勞來說這並不算是壞事,只是要繼續在裡頭暢通無阻地行動還是有些困難——他已經試過,書房的門是鎖著的。
兩人目前的關係相當微妙,因合作而較多的是討論公事,但除此之外沒有其餘話題;而在布勞沒有答應重修舊好的情況下,每次見面的結束卻總是上床。
還有一年的時間、或是其餘的方法來解決福爾圖娜,他說實話,不急。將白色的粉末連著鹽巴灑入蛋液中,布勞瞇著眼,將它打勻。
沃肯生前用來隱藏真實身分的假身分是個醫者,以前課餘時便會教導他一些能夠替換、卻能讓人至病的合法藥物。他沒有百分之百一槍將梅倫擊斃的把握、但目前為止,這是他至少能為若是必須互相傷害的將來做準備。他還摸不清目前對梅倫的情感是不是如同過往,但唯一確定的是他不會讓福爾圖娜的首領離開他手中。
將蛋液一分為二,下鍋。
「你剛剛加的是什麼?」伴隨著聲音,他從後背被擁住。
「維他命而已,我只能確保你這餐營養均衡。」回頭看著梅倫,一點也不怕動作被發現,布勞勾起嘴角:「我也有一份,你怕什麼呢?」得到的回應是頰上的一吻。
只是他沒說的便是當他回去便會服用解毒劑,而為什麼要選擇這種慢性並還可能有收手機會的方式,或許便是他不想承認的、他對梅倫仍是殘存的那一絲的情感。如果沒有家族的因素,那麼他大概就會義無反顧地投入梅倫懷中,但現今的情況卻是不得不毀了其中一方才能圓滿。
對於不管是家族還是舊情人同樣是愧疚的。在沃肯剛去世的三個月中,精神衝擊過大的他被送往療養院,在數個夜晚不斷的思考首領這個位置是不適合他這種軟弱的人。最後他得到的結論便是把脆弱藏起來便好了,用極端的『追獵』掩蓋住真實的樣貌,一手造就了輝煌的商業成果便是要不辜負當初差點被他所毀的家族。但對於是敵手又是合作的梅倫他不知道怎麼補償。破碎的東西就算拼湊了回去仍是有裂縫不復當初。
如果不用如此矛盾的話那就不必這麼痛苦、就不會再有情感的壓抑。他對未來迷茫的同時卻也在合資的酒店留了許多心眼;在對梅倫感到排斥時過仍是與他共枕而眠。布勞像個人偶,在私人情慾與家族間拉扯著、幾乎被撕裂。
有時候他會想著死亡會不會是種解脫,但在他還沒找到繼承者時家族的重擔由他一間扛起,而這正是當初在憤怒之下造就的代價。他有時也會消極地想著這便是他活該,這一連串的命運早已鋪好道路,而他是被強制著推上前。
最終他也選擇不再服解毒劑,用這樣消極的態度與行為來反抗與逃避。
「你最近的臉色不太好。」一同共進午餐時,布朗寧的聲音將放空的他拉回現實。「怎麼了?」
下藥的事情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處理了一些麻煩事,不要緊。」布勞勾起笑容搖首表示沒事,在不經意之間看到男子拿著茶杯的動作,一幕畫面襲上心頭。
以往和沃肯吃飯時,養父常常會那樣拿著茶杯聽著他訴說學校的趣事。和人相處久了大概就會沾染到對方的習慣吧、像是梅倫睡覺習慣性會抱著物品(通常是他),而他現在獨自在房中時也會抱著枕頭……扯遠了。耳尖有些發燙,他掬起紅茶試圖遮掩失態,卻錯過對面男人嘴角勾起的笑意。
※
事情是過了多久才爆發,布勞也忘記了。但那時他正在梅倫的的客廳喝著紅茶看資料,外頭是快要下雨的陰天,連帶著讓室內陰涼、而靠在梅倫身上讓他不由得心生怠倦。此時門鈴一響劃破寧靜,他依舊是拿著那疊資料轉而躺在黑色真皮沙發上,但過不久回來的梅倫卻是將槍管子對著他的額頭。
「有事情嗎?」布勞壓下心中的震驚與猜想,金眸向上一抬看著完全冷下面孔的情人兼敵人,放下資料彷若甚麼事情都沒發生的問道。
「有,我親愛的小情人。你還記得當年你的養父對我做出甚麼嗎?利用你引開我的注意力,接著讓資金在合理的情況下轉移到莫名的地方去,接著全部栽贓到我手下的人上。」梅倫的臉上是如同面具般地笑,一如往常的溫和語調卻帶著殺意。「既然沃肯死了那我也就不追究,但如果你執意要安插人員--就像是你的兒時同伴兼金融詐欺犯的路德--干涉我飯店內的運作,那麼我說了,我會十倍奉還給你。」
唉呀、被發現了,只好叫那傢伙安分點。「只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別把他送回監獄,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帶出來的。」悠然自得的從沙發上爬起,無視於槍管直指,布勞拿起紅茶啜飲。「他是天生的人才,只是用錯地方。覺得可惜所以才救出來罷了。」
「你對其他男人太好我可是會吃醋的。」聽到這樣子的解釋梅倫似乎像是接受,看著那放下的手槍布勞暗自鬆口氣,然而下秒裝了消音器的槍一陣,桌上瓷器因子彈而碎裂、紅茶四溢。
「我說你,也不用對紅茶出氣吧?」沉默地看著飲品被破壞,布勞過了會才開口抗議。然而梅倫下一句話又再次給他個震撼彈:「裡面所含的藥物我可不能讓你繼續喝下去。」翡翠般的綠眸子又瞪回他:「你在想甚麼?」
「發現多久了?」伎倆被拆穿也沒有慌張的感覺,更正確來說若是沒起疑心才是奇怪。布勞沒有回答梅倫的問題,反倒是閒適的將茶杯放下。
「一開始,太過貼心的行為反倒是詭異。」梅倫放下槍,轉而坐到布勞身旁,手撫上了他的頰。「害我就算了,現在這杯你自己喝幹甚麼?」
梅倫的問題觸碰到了核心的矛盾,讓布勞失去了能夠回答一切的自信--當然這個答案並不困難,只是他不想面對。「……就跟你依舊是愚蠢的吃下去相同的道理。我該走了,下午有場會議要開。」避重就輕的說道,布勞想起身卻是被他拉進懷中。
「和我合作……不,在一起的結果就是這麼想了結生命嗎?」
梅倫的問句讓他停止想逃脫的動作。不去看他的面容,布勞想了良久,最終是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出真心:「我不知道該選擇你、還是家族。」他知道他已經破壞了規則,把自己的情慾放得比家族還來的重要。
「兩者可以共存的。既然逃脫不了家族的詛咒也忘不了你的話,或許休戰便是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像是安撫貓般的在布勞的背脊上來回搓揉,梅倫把臉埋入那亞麻綠的髮絲。「別再傷害自己了,我會難受。」
窗外不知何時下了雨,打在玻璃上淅瀝。布勞靠在梅倫肩上看著雨點洗去了汙濁。
如果事情能那麼簡單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話。
他最終還是伸手環住梅倫的腰,接著被摁倒在沙發上。
※
自從關係冰釋過後才稍微恢復三年前的相處模式,即便兩人一開始還有些尷尬的彆扭(尤其是布勞),但隨著酒店的開幕時間接近而逐漸消失。布勞依舊在自宅與梅倫的公寓來回奔波,但待在梅倫那的夜晚愈來愈多。布勞有時會覺得這是場夢境,就算只是日常生活卻是太過安詳的甜蜜。他知道這是種依賴,也不利於外界的形象--謠言已經飛起,福爾圖娜與米亞的首領有著私情。
對此他選擇不做任何回應,然而梅倫卻有他自己的想法--開幕前一晚拿出的東西讓布勞震懾的說不出話。「布勞,我只想說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沒有開燈的客廳僅有月光,以金、銀與白金三環製成的戒指微微發著柔和的光。梅倫自顧自的執著他的手套上,接著在上頭一吻:「明天就沒人會再說甚麼鬼話了。」
「梅倫,我不能……」布勞看著戒指愕然,但拔下來也奇怪。
「這個,是第一世,也就是現在。」梅倫也不管他微微的抗拒,點著那似乎閃耀的太過刺眼的戒指,層層解釋︰「第二條,是下一世。如果有下輩子,我也會找到你。」
「第三條該不會是下下輩子吧?」聽到這布勞不禁笑了出來,但對方卻是握緊了他的手:「是,你說的沒錯。」
他愕然,對上那認真無比的綠瞳,聽著梅倫說道:「然後到第三輩子,我要再鎖住你下三世。因為我很貪心,所以不管到哪個輩子我都要。」
說不開心是騙人的,但是過於幸福卻是讓人恐懼。兩人從未對對方說過『愛』,僅以『永恆』來象徵兩人間的情感。
「你這貪心的狼。」有點困難的勾起嘴角,布勞抽回手。能想到的只有身分被禁錮的人生,家族勝於一切,就算兩人和平共處卻不代表往後的路途也是合而為一。他轉而靠在對方胸前傾聽心跳,閉上眼:「不要講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說不定思考明天上台要說甚麼比較實在。」
「那種東西即興演出就好,但這樣大膽的將關係公告天下可能會比飯店落成還來的轟動。」梅倫將下巴倚在他的頭頂上輕輕磨蹭,大手抓起布勞的小手,玩弄著剛被套上的戒指,選擇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或許會有個地方能容納我們兩人的愛戀。一個不會痛也不會難受的世界,只有為了瑣事而吵架,而不像現在在兩邊掙扎。」
「那麼現在就直接到另個世界,怎麼樣?」
意外的聲音讓兩人從沙發上跳起,從暗處掏出了手槍準備迎應不速之客之際,卻是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眼前。
「──父親?」金眸瞪著老大,布勞的手顫抖著幾乎無法將槍握緊──這不就是在四年前死亡的沃肯嗎?然後他身邊的便是如影子般跟隨在首領身後的布朗寧,這場景以往他見怪不怪,但已經入土的人怎麼可能會再次出現?
「布勞,看來你長大了不少。」像是沒注意的四人間的氣氛緊張,沃肯一貫和熙的聲音開了場,像是父親欣慰的看著許久不見的兒子獨當一面,然手上的武器卻不那麼顯示。「激動到無法好好說話了?」
「沃肯,我不知道你還活著。你是怎麼闖入我的私宅的?」梅倫冷靜的語調將他拉回了現實,布勞再次定睛於兩人、重新握緊了槍卻無法制止顫抖。
「當年的意外讓我出去旅遊陣子,但放不下兒子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現在聽到有些風聲──讓我有些訝異呀、兩位,居然會選擇合作來成就兩人的感情。」漂亮的灰色眸子轉到了布勞身上:「另外,你怎麼會有這表情呢?看到父親回來不是該愉快的嗎?」
「不可能,因為、因為……」布勞搖頭試圖散去腦中的場景:當濕冷的他回到宅中,從枕頭下拿出手槍前往書房,借著憤怒將手槍上膛、下秒子彈穿過沃肯的額頭,在後方窗上開出污穢的血色花朵。
都是你,讓梅倫陷入困境
那種行刑式的槍法,理當要死亡才是。但是現在活生生的沃肯在眼前,這怎麼可能──「你應該死了,被我、」布勞不由得看向布朗寧,當年是他處理屍體的。接著他想到種種跡象、他想到父親也擅長易容、想到他跟布朗寧相處多年,要模仿並出現在他身活周遭暗中看著並不是件難事。
「布勞,我可是一個醫者出生,要製造死亡的假象並不是困難的事情。」黑髮男子勾著淡淡的笑容,帶著黑手套的手執起了槍,嘴邊卻是像是在講解題目的平穩:「要在黑吃黑的世界生存下去可是不能有習慣的,這樣子要將你的實彈換成空包彈也不是件難事,然後再一包血液跟一個忠心的部下便可。但我沒想過你會將房子引爆燒毀,倒是有點訝異。」
難怪,在他安置炸彈的那段空檔布朗寧並不在他身旁。「拋開所有才能有新的開始,不過還是躲不過過去的糾纏。」布勞看著相伴多年的顧問,突然他明白自從那夜便是兩人的復仇、一個將權力奪回並毀掉對手的前戲,而他和梅倫只是起舞的演員,結局已經決定──現在正是簾幕該放下之時、而他們註定無法平安的下台。「您就如此放心的將家族交給我,似乎絲毫不怕我將其摧毀。」他暗自牽起了梅倫的手,彷若這樣就能得到勇氣,而對方也回握著試圖讓他安心。
「你可是我挑選的孩子,我相信我給予你的教育足夠應付一切。但現在事情超出我的意料,不得不出面將家族取回。」沃肯滿意的語調格外的刺耳,讓布勞對於曾經想對家族做補償而努力將它帶至高峰這想法與成果感到反胃。
「那你最後要甚麼?」他艱澀的問道,幾乎屏息,與梅倫緊扣著的十指到有些生疼卻無法消除愈來愈強烈的不安。
不准傷害梅倫。他祈求,但對於被神放棄的人早就得不到回應。
「我從頭到尾對你的要求從未改變,而你現在也的確達成了一半。」
──梅倫的命,敵手的摧毀。布勞看著槍管抬高了幾許,深知現在兩人已經無處可逃。他腦袋轉了轉,開口試圖尋找轉圜餘地:「以前對您的那顆子彈,以我替您打出的天下為代價;而他的命,由我的暗殺任務來取代。」
「你在說甚麼?」梅倫冷下的語調讓布勞有些頭皮發麻,但他另手一舉阻止梅倫的抗議,他只是試圖尋找兩人的生機,就算恐怕之後能見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活著就還會有解決的方法。
「布勞阿布勞,你可知道你早就犯了可以把你處死的罪?」換來的是一陣大笑,沃肯扶著額頭、搖首,像是布勞給他甚麼有趣的結論般的無可奈何:「你可曾對他保守秘密?而欠債必還,這可是無法拋棄的原則。你給的價值遠遠不及你犯下的過錯,除非你將他擊斃。」沃肯的笑容又加深了幾許,「一命換一命,我就不會和你討之前的債,而你會以二首領的身分回到組織。」
罷了,也不過如此。「原來如此,迎接我們的不是早晨而是死亡。」少年的神色未變,反倒是勾起嘴角,彷若無視於槍管的晶亮——誰會預料到父親會再次出現,而這一切都只是下好的局?他笑,笑無法挽回的愛戀、笑糾纏不清的命運、笑世事變化無常。如果這是他所選擇的路途,那就沒有後悔的餘地——只能笑過去自己的愚蠢,笑現在無法走出死胡同的低級智商,笑意外的出現打破平衡。
「父親,您真是殘忍——居然之後要我與您同住一個屋簷下。」像是放軟了語氣的放棄,但下秒從腰帶抽出手槍,扳下保險栓和扣下僅是一瞬間,他賭的是沒有也許也沒有猜測的未來,只要將眼前兩人擊斃—--
「唔!」隨著痛苦像是漣漪一樣在傷口的地方陣陣傳開,布勞身子一軟、踉蹌的倒在梅倫懷中。他看著布朗寧的槍口,白煙輕飄——從頭到尾,效命的主人都是沃肯。
他失敗了。僅僅閃過這個念頭,腦袋便除了接收外在的刺激與承認身體的痛觸外再也無法思考。
「布勞!」
「我親愛的布勞,這世界上的人有兩種。」在梅倫著急的吶喊下,沃肯的聲音仍是一貫優雅的淡漠,傳入他耳中現在卻是額外刺耳。「只有殺得了和殺不了的人。」
三年前沒能殺死他,現在仍是……布勞的手無意識的撫上了胸前,執到眼前攤開一片鮮血淋漓。
「已經達到了目的,那麼你也就沒用了。」他彷若聽到沃肯這樣說著,像是最後一擊、身體失了力氣如同沒了操控絲線的人偶癱倒在梅倫身上。
他曾經期待自己的人生是有意義的、對於沃肯來說能會是讓父親驕傲的養子——只是,一切都是騙局。
為何會模糊視線?喉間湧出的鮮血腥臭的令他窒息,反射性的將氣管中的血液咳出卻是更加疼痛難當。
他能聽到梅倫因擔憂的急躁、隨後是憤怒的質問,最後是槍響結束一切的混亂。
他隨同梅倫的身軀倒下,他不敢往上瞧去確認梅倫的傷勢──靠著的胸膛早已沒有陪伴他入睡的心跳聲。悲傷如同巨輪碾碎最後的思想與意識,胸部的傷比不上心被撕裂還有被沉重的自責壓的投不過氣。
對不起,害了你。
若是沒有在最初相遇,或許就不會如此痛苦。兩人在不同的道路沉淪,最終以敵人的身份互相較勁、什麼都不剩的只有利益為價值的衡量。
沒有甜蜜的畫面牽扯留情也不會有誓言的出現導致現在痛得如此刻骨銘心,兩個傀儡在家族的操控下演的只是一齣折子戲,散場便是空洞的掌聲。
但……或許也就是真正的棋子、一個最終會崩潰的演員。
他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導致現在結局的過程到底是最好還是最壞。但那段日子他曾經幸福過,曾經正常過。「梅、倫……」眨掉了眼中的淚,他忍下痛苦將身子往上移了些,也不管剛才兩個兇手是否仍在。對上那失去光彩的綠眸,眼淚終於潰堤。
傻子,兩個傻子。就算註定仍是往火撲去,為了改變命運獻出生命。
布勞嗆咳出一大口血液,視線昏花、卻是強迫著舉起顫抖的手——直到最後終於觸碰到了那已經流失體溫的他。
為何你就是不想放棄、為何我就是忘不了你?
為什麼我的存在就是要毀滅你?
為什麼最後註定是悲劇?
他顫抖著手將梅倫雙眼闔上,最後像是任務達成的全身放鬆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躺在兩人交融成一塊的血泊,布勞期望他倆的命運如同這片嫣紅交錯延續,如同兩人的戒指所代表的意義。
渺小並絕望的他僅將希望寄託在縹緲的誓言。
願鎖三世,換一線圓滿結局的可能。
他閉上眼,淌下最後的淚、氣絕。
『酒店大亨梅倫與知名軍火商布勞的屍首今晚在私人住宅發現。在警方闖入前有多次槍響,因兩人背景並不單純,推論為黑吃黑……』
【FREE TALK】
這邊是爆字數到天邊的水為。首先真的是有點沒料到會寫這麼多,其實還有些人很想寫進去不過沒字數了(廢話多)
謝謝主催辦這麼萌(?)的企劃,一想到黑梅倫根黑布勞交手就覺得好萌喔於是就非常愉悅的接了然後就爆了...
我是個比較擅長寫心理戲的人,幾乎整篇都是布勞的糾結希望不要看得太痛苦XD
原本想開大刀不過還是習慣性地灑糖,最後其實想連結到星幽界還有現世,不過老問題,筆者的話嘮(#)
不管如何希望大家會喜歡我呈現出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