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與迷戀
CP:梅薩。
快速而不失從容的腳步在略顯幽暗的長廊中響起。
來者是一名穿著深棕色外衣、內裹灰色襯衫和土棕色背心、繫著藍色領帶的年輕男子。臉帶禮貌的笑容,衣著整齊皮鞋也擦得晶亮,他給人的永遠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感。
而要說他全身上下最特別的地方,就屬右頰上那四個菱形組成的刺青。上下左右,每一部份都是均衡且對稱的,除了為那臉龐增加了些許色感,還多了點神秘,總讓人不住去猜測他是何時何地又為何刺上去的。
到了長廊盡頭房間的門口,他從左側的口袋中掏出了懷錶,確定自己準時無誤的抵達之後,便用戴著白色手套的指關節部分敲敲門扉。
「進來。」
裡頭的人並未詢問他的身份,顯然是等的只有他一人。或者,其他該到的人已經比他先一步來了。
「梅倫,總算是來了啊。」一開門便有人出聲說道,被喚為梅倫的男子不等眼睛適應房理昏暗的光線便回道:「路德還是一樣早到啊。」
在身後關上房門,梅倫很快就習慣了只點燃一盞燈的房間,坐在書桌旁的是穿著精緻小洋裝的女孩,在她的身側則是剛剛和梅倫對話,有著白色長髮的路德,及正在收拾看似是午茶剩餘,個子較矮的布勞。
「梅倫來了,那就可以開始了。」女孩開口說道,口吻比外表看上去要成熟許多,光由後者恐怕看不出她已是活過千百年的人。
梅倫、布勞和路德是她,被他們尊稱為「大小姐」的女人手下的三名部下,而他們手下則各有百餘人,但只有他們可以直接與大小姐說話,那些手下都是間接聽三人之命行事。
「那麼我就先開始了。」布勞開口,向大小姐開始報告最近家族內部的狀況。
他們三人各負責大小姐手下的部分管理,梅倫是賭場,路德是黑市交易,包括賭品、酒吧──其實就是色情場所──和收售贓物,布勞則是家庭內部的管理。
至於和其他黑手黨家族的接洽三人各和不同的家族進行聯繫,在外人們都稱他們為「三侍者」,因為他們打理著家族的大小事。大小姐則被稱為”Lady”,是對於她在黑手黨中地位的尊稱。
許多人都會產生路德是三人中最不好對付的人的錯覺,一方面布勞個子較小,而梅倫總蓄著溫和的笑容,讓人會不由得卸下心防。
然而與三人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無論是侍者中的哪一個都是不好對付的。
路德身材高挑,唇角微微翹起時總讓人不由得不寒而慄,壓迫感渾然天成,有的人私底下稱他為「惡魔」。
布勞或許個子矮了些,臉也稚氣了些,對付敵人及對手的手段卻是不輸另外二人的,儘管多數時候都只負責家族內部的事情,與外界的接觸不是那麼多。照料大小姐的三餐起居基本也都是由他負責,而對於想對大小姐不利的人或家族,布勞能毫不眨眼的下令進行剷除,手法更是殘忍至極,不但要消滅對方,還要殺雞儆猴一番。
至於梅倫,他和路德一樣,壓迫感是渾然天成的。但平時感覺不出來,若說路德的氣勢宛若惡魔,那梅倫就更像是影子一類的東西。一般感覺不到,然而事實上就環伺在側,一個沒注意便會被其包圍吞噬。
布勞表示最家族內似乎出現了派系之分,原因則是近日與某個小家族的糾紛使得其中一部份的人認為應當使用更激進的手段一次性解決,但另一部份則不以為然,認為小家族還有可利用之處,不應因一時的快感而衝動。
「布勞,這事你怎麼看?」大小姐通常不會先表達自己的意見,而是詢問侍僧們有什麼想法。
「我想給小家族一點教訓是必要的,不過正如其他人所言,小家族也是有其值得利用的地方,倒是不用做到趕盡殺絕。」
「那麼雙方的協調就交給你去處理了。」
「是的,大小姐。」
接著是路德,他先是把近日販毒、收售贓物及酒吧的營收等數目報告出來,並把增加和削減的販售項目說了,再將其他競爭對手和買主及上游提供者的狀況報告給大小姐知道。
基本上沒什麼問題。梅倫聽完後的感覺是這樣。大小姐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輕輕點頭之後便看向站在面前的梅倫。
輕咳一聲,梅倫有條不紊的將目前賭場的營收狀況、近日發生的大小事件與觀察報告給大小姐知道,順便也告知了其餘競爭者的動向。
大小姐在沉思過後道:「梅倫,賭場最近新聘的保鏢是叫薩爾卡多對吧?」
「是的,大小姐。」無論是多麼細微的事情梅倫都會向大小姐回報。薩爾卡多是他們近一個月加入的人手,負責在賭場中抓出老千的傢伙及趕走鬧事的客人,籠統些的說就是賭場保安。
「以前是警探。」大小姐用的是陳述句。
「是的。」
梅倫答完之後大小姐又陷入了沉思,梅倫等著等著不小心便想起了與那人剛見面時的場景。
那時對方還是個警探,作為這一帶的負責人當然是知道黑手黨的存在,也知道這裡開設著地下賭場和非法的嫖妓場所。
有時想維持治安也不是把這些全收了就行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藝術也是要懂得。
薩爾卡多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些道理,卻在和梅倫碰上時意外的激起了怒火。
事後回想梅倫只能承認,會造成對方的惡感恐怕錯還在自己頭上。並物掌握到會有新的警探負責他們這個區域,當看到不眼熟的人員出現在賭場時梅倫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要大家盯緊這個人。
薩爾卡多沒穿警員的制服,看起來也不像是賭客,梅倫行為上謹慎些其實也並無何錯。錯嘛,就錯在因為他叫人盯緊了薩爾卡多,所以當對方突然有了個小小的動作──後來證明那只是薩爾卡多的義肢出了點問題──時保安中立刻就有人試圖將他制伏。
想當然爾,是沒有成功的,還造成了不小的騷動。雖然是和薩爾卡多解開了誤會並道歉,不過看青年怒氣沖沖的模樣怕是沒有接受呢。
好吧,梅倫得承認,那之後他是有些故意地去激怒對方,看著薩爾卡多因為憤怒而漲紅得臉孔,卻又因為明白不能在黑手黨的地盤亂來而死命忍著不爆發就覺得可愛。
要命了,他可從沒喜歡過男人。
這樣的想法從梅倫的腦中一閃而逝。
薩爾卡多就像隻警戒心極重的貓,每回對上了梅倫就沒好聲好氣地對話過,對於梅倫的調戲回應永遠都是毫不留情的鋼絲纏繞。
這也是薩爾卡多特別的地方。做為警探,他所配備的武器並不是槍枝,而是裝在右手義肢中的鋼絲。
據梅倫向薩爾卡多的同事所打聽,後者曾經在值勤的時候因附近爆發槍戰而斷了手,之後靠著自己對機械的瞭解和醫生朋友的幫忙裝上了這隻獨一無二的義肢。薩爾卡多在警校時除了一般科之外還另外修了機械相關的課程,當年好像還被老師評定為十分有這方面才華的人。
梅倫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幼稚,就像個暗戀著同班小女生的男孩每天去扯對方辮子,只希望那人的視線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
薩爾卡多發現了嗎?梅倫還真不能確定,不過發現也好,不發現也罷,兩人身份不同,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梅倫原是這般想,直到有一天讓他撞上了對方正被另一個家族的人圍鬥。
那個家族十分保守,對於警探一類的來踩地盤是不太能接受的,就算心知對方不會對他們怎麼樣也依然強烈排斥著。估計是薩爾卡多不小心踩進了他們的地盤內,於是引發了一次街頭戰爭。
他不該攪和進去的,他們和這個家族還有貿易上的往來,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換套衣服戴個墨鏡就能掩飾的。但梅倫依舊第一秒就站到了薩爾卡多的身邊,做出了此生第一次衝動的事。
「你幹什麼!」薩爾卡多朝他怒道,一邊還躲避著對面射來的子彈。薩爾卡多當然是清楚他的立場的,因為疏忽而引起了這個事件時就沒期待有誰會來當他的後援,不料卻在這種意外的時刻見到了意外的人,除了驚訝更多的還是疑惑。
而他此刻所使用的也不是鋼絲,而是一般的槍枝,以梅倫專業的眼光判斷,槍法還算不錯,有大概八成近九成的擊中率。
「只是還想和薩爾卡多先生多說上幾次話。」沒把心底的秘密說出口,梅倫沒有拿出自己慣用的牌做為武器,而是從懷中摸出了一把槍。
梅倫的慣用武器和薩爾卡多一樣,是獨一無二的。不過和對方不同的是,他的武器是看上去沒什麼殺傷力、平時還能拿來消遣的撲克牌。
兩個人左右配合著射擊,明明沒有合作過更沒有進行過什麼配合練習,此時卻像是心有靈犀地配合著對方開槍,對方的人數不斷減少,直到最後幾個人在雜物的掩護下跑掉。
梅倫把身上的粉塵拍掉,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道:「薩爾卡多先生這樣是沒辦法繼續當警探的了吧。」
薩爾卡多沒答話,不過難得的沒有反駁便是一種默認。
和黑手黨家族槓上下場通常都不太好,除非有夠硬的後台可以擋,但就梅倫所知,薩爾卡多並沒有這樣的背景。
事實上,並不是不能當警探這麼簡單,若那個家族認真追究起來,怕是連這個城市都不能待了,更甚或許還要移民至他國。
看著那名黝黑肌膚的青年默默的把槍收起,梅倫突然有種衝動,於是他這日第二次讓感性蓋過了理性:「如果薩爾卡多先生不介意的話,梅倫倒是可以介紹一份工作給你。」
這讓青年正欲離去的腳步停住,並狐疑的轉向他。
「我們Unlight家族是此城,甚至可以說是這一州最大的黑手黨,如果加入我們,他們絕對不敢對你做什麼,這點梅倫可以保證。」
「你們家族?」薩爾卡多擰起雙眉,似乎是在認真回想關於他們家族的資料。
「是的。」對方有在考慮,那便是成功了一半。「剛好梅倫負責的賭場近日有個空缺,是保安一職,薩爾卡多先生的話肯定能夠勝任。」
「保安……」薩爾卡多又覆頌了一次。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之後,薩爾卡多突然邁步朝著原本前進的方向去,回過頭對梅倫拋下了一句:「我考慮看看。」
唉呀……還是失敗了嘛。梅倫心中惋惜不已,除了自己的那點私心之外,他是真的在評估過後認為薩爾卡多當賭場的保安絕對夠資格可以勝任。
不過那人似乎對黑手黨還是有些排斥啊。梅倫在心中嘆息著,往相反的方向走。
再一次見面,是幾天後的事情。
梅倫一直留心著道上的消息,沒聽到有警探被哪個家族收拾掉了讓他稍微放心了些。
對方當晚派出的人手似乎沒有菁英,他們沒有認出梅倫,不過他自己倒是一回到家族便和大小姐一五一十的報告了此事。想當然爾的被布勞和路德趁機削了一頓,大小姐則用她那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要他多注意。
當賭場的門口出現騷動時,梅倫還以為是誰來鬧事,叫上了幾個保安人員過去一看,卻是穿著便服的薩爾卡多出現在眼前。
「喂,野蠻人。」在梅倫把對方拉去了較為隱密的地方後薩爾卡多不客氣地稱呼道。這是薩爾卡多經常用來稱呼他的方式,明明不好聽卻讓梅倫有種親暱的感覺。自己還真是……無可救藥啊。
「你說的那個職缺……現在還有嗎?」薩爾卡多問得小聲且彆扭,眼神都沒和梅倫對上。而在後者的眼中,這無疑是一種害羞的表現。
「當然有的。」執起對方的手落下款款一吻,豪不意外地看到了青年臉上迅速竄起的紅潮。
一直都有。
在梅倫的心尖上。
不要誤會,梅倫對於家族的忠心始終不渝。會想拉薩爾卡多加入家族雖然是有私心作祟,但他也是衡量過後覺得對家族整體而言是有幫助的當時才會做出邀請。
他看得出薩爾卡多其實對於警察界黑暗的幕後是頗為不恥的,反倒是他們黑手黨雖然做的事情不見得搬得上台面,至少做人也都抬得起頭,儘管嘴上不承認,薩爾卡多卻還比較嚮往他們這樣的生活。
一切都是以家族為中心,不為一己之私。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雖然和當初說的人的意思有些不同,卻可用在他們義大利黑手黨上。
「梅倫。」大小姐的叫喚使他從回憶中被拉起。
「你要怎麼保證,他不會去投靠別人,或者是把我們家族內部的事情賣給其他人?」
確實,像薩爾卡多這樣的人,是最容易被他人利用或吸收的。因為不得已的理由加入了黑手黨,本身其實並不喜歡,對家族本身原本也並不效忠。
「請放心,這方面梅倫已經做了安排。」梅倫微微欠身,微笑著答道。
薩爾卡多目前是保安的頭頭,雖說如此也和其他人一樣是見不到大小姐的,上班的時間及薪資和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標準,並無偏心。
梅倫並沒有因為個人因素而給薩爾卡多任何方面的優待,安排上也是沒讓對方接觸到任何家族方面的機密,不過再過幾年的話……誰知道呢?
「總之,還請大小姐放心。」再一次鞠躬,梅倫在請示完大小姐後走出了房間,踏著來的路回去。
然而他回去卻不是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而是往另一個放向去。輕輕敲了敲門,梅倫聽到裡頭有腳步聲響起,門開了,薩爾卡多看到是梅倫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皺了下眉頭,開著門往房裡頭走,無聲的道出邀請。
梅倫把門鎖上,走至青年的身邊。用眼神詢問過後,梅倫坐到了他身邊的位置,不過卻保留了大約幾十公分的距離。
「薩爾卡多先生還習慣嗎?現在的安排。」對方已經把平日的眼妝和衣物脫下,只留下包覆著身軀的貼身背心和七分褲,看起來十分放鬆。
薩爾卡多瞪了他一眼,答:「還可以。」
裝作沒接收到對方的瞪視,梅倫又繼續道:「這樣便好,梅倫就可以放心了。原本還擔心薩爾卡多先生可能會對於黑手黨的事情十分排斥呢,沒想到薩爾卡多先生適應得這麼好──」
「你夠了沒。」薩爾卡多打斷他說的話,煩躁的表示。
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表現得好像……好像他們還是那種十分生疏的關係。
梅倫輕笑,挪動著身子更挨著對方一點。薩爾卡多沒有閃開,但是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握拳,看起來有些緊張。
見狀梅倫的眼色暗了幾分,戴著手套的纖長手指握住了那人的手,輕輕的包裹住。
「那麼,薩爾卡多先生希望梅倫怎麼做呢?」
即便已經是十分親暱的關係,梅倫仍喜歡以言語調戲對方,看那人羞赧的模樣他是打從心底覺得愉悅的。
「就……和平時那樣一樣。」要薩爾卡多直言希望對方有更親暱的舉動是不現實的,梅倫就是再想聽到也知道以現況而言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這並不阻止他繼續調戲對方。
「那是哪樣呢?」梅倫又更靠近對方一點點,溫熱的吐息幾乎全落在了對方的頸側使得青年抖了一下,微轉頭怒道:「你這野蠻──」
話沒說完瞬間有什麼落在了唇上,薩爾卡多反射性的僵住,梅倫更趁勢摟過對方的腰,使二人的身子更加貼近。
路德是知道兩人的關係的,而他將此稱為梅倫對薩爾卡多的「迷戀」。
只是迷戀嗎?梅倫有些疑惑。
不過既然路德都這麼說了,那就姑且當作是吧。
但迷戀是一時的,他卻不確定自己是否過一陣子就會不再眷戀對方彆扭的關心和溫柔,及隱而不言的喜歡。
因為喜歡一個人,梅倫是第一次呀。
快速而不失從容的腳步在略顯幽暗的長廊中響起。
來者是一名穿著深棕色外衣、內裹灰色襯衫和土棕色背心、繫著藍色領帶的年輕男子。臉帶禮貌的笑容,衣著整齊皮鞋也擦得晶亮,他給人的永遠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感。
而要說他全身上下最特別的地方,就屬右頰上那四個菱形組成的刺青。上下左右,每一部份都是均衡且對稱的,除了為那臉龐增加了些許色感,還多了點神秘,總讓人不住去猜測他是何時何地又為何刺上去的。
到了長廊盡頭房間的門口,他從左側的口袋中掏出了懷錶,確定自己準時無誤的抵達之後,便用戴著白色手套的指關節部分敲敲門扉。
「進來。」
裡頭的人並未詢問他的身份,顯然是等的只有他一人。或者,其他該到的人已經比他先一步來了。
「梅倫,總算是來了啊。」一開門便有人出聲說道,被喚為梅倫的男子不等眼睛適應房理昏暗的光線便回道:「路德還是一樣早到啊。」
在身後關上房門,梅倫很快就習慣了只點燃一盞燈的房間,坐在書桌旁的是穿著精緻小洋裝的女孩,在她的身側則是剛剛和梅倫對話,有著白色長髮的路德,及正在收拾看似是午茶剩餘,個子較矮的布勞。
「梅倫來了,那就可以開始了。」女孩開口說道,口吻比外表看上去要成熟許多,光由後者恐怕看不出她已是活過千百年的人。
梅倫、布勞和路德是她,被他們尊稱為「大小姐」的女人手下的三名部下,而他們手下則各有百餘人,但只有他們可以直接與大小姐說話,那些手下都是間接聽三人之命行事。
「那麼我就先開始了。」布勞開口,向大小姐開始報告最近家族內部的狀況。
他們三人各負責大小姐手下的部分管理,梅倫是賭場,路德是黑市交易,包括賭品、酒吧──其實就是色情場所──和收售贓物,布勞則是家庭內部的管理。
至於和其他黑手黨家族的接洽三人各和不同的家族進行聯繫,在外人們都稱他們為「三侍者」,因為他們打理著家族的大小事。大小姐則被稱為”Lady”,是對於她在黑手黨中地位的尊稱。
許多人都會產生路德是三人中最不好對付的人的錯覺,一方面布勞個子較小,而梅倫總蓄著溫和的笑容,讓人會不由得卸下心防。
然而與三人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無論是侍者中的哪一個都是不好對付的。
路德身材高挑,唇角微微翹起時總讓人不由得不寒而慄,壓迫感渾然天成,有的人私底下稱他為「惡魔」。
布勞或許個子矮了些,臉也稚氣了些,對付敵人及對手的手段卻是不輸另外二人的,儘管多數時候都只負責家族內部的事情,與外界的接觸不是那麼多。照料大小姐的三餐起居基本也都是由他負責,而對於想對大小姐不利的人或家族,布勞能毫不眨眼的下令進行剷除,手法更是殘忍至極,不但要消滅對方,還要殺雞儆猴一番。
至於梅倫,他和路德一樣,壓迫感是渾然天成的。但平時感覺不出來,若說路德的氣勢宛若惡魔,那梅倫就更像是影子一類的東西。一般感覺不到,然而事實上就環伺在側,一個沒注意便會被其包圍吞噬。
布勞表示最家族內似乎出現了派系之分,原因則是近日與某個小家族的糾紛使得其中一部份的人認為應當使用更激進的手段一次性解決,但另一部份則不以為然,認為小家族還有可利用之處,不應因一時的快感而衝動。
「布勞,這事你怎麼看?」大小姐通常不會先表達自己的意見,而是詢問侍僧們有什麼想法。
「我想給小家族一點教訓是必要的,不過正如其他人所言,小家族也是有其值得利用的地方,倒是不用做到趕盡殺絕。」
「那麼雙方的協調就交給你去處理了。」
「是的,大小姐。」
接著是路德,他先是把近日販毒、收售贓物及酒吧的營收等數目報告出來,並把增加和削減的販售項目說了,再將其他競爭對手和買主及上游提供者的狀況報告給大小姐知道。
基本上沒什麼問題。梅倫聽完後的感覺是這樣。大小姐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輕輕點頭之後便看向站在面前的梅倫。
輕咳一聲,梅倫有條不紊的將目前賭場的營收狀況、近日發生的大小事件與觀察報告給大小姐知道,順便也告知了其餘競爭者的動向。
大小姐在沉思過後道:「梅倫,賭場最近新聘的保鏢是叫薩爾卡多對吧?」
「是的,大小姐。」無論是多麼細微的事情梅倫都會向大小姐回報。薩爾卡多是他們近一個月加入的人手,負責在賭場中抓出老千的傢伙及趕走鬧事的客人,籠統些的說就是賭場保安。
「以前是警探。」大小姐用的是陳述句。
「是的。」
梅倫答完之後大小姐又陷入了沉思,梅倫等著等著不小心便想起了與那人剛見面時的場景。
那時對方還是個警探,作為這一帶的負責人當然是知道黑手黨的存在,也知道這裡開設著地下賭場和非法的嫖妓場所。
有時想維持治安也不是把這些全收了就行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藝術也是要懂得。
薩爾卡多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些道理,卻在和梅倫碰上時意外的激起了怒火。
事後回想梅倫只能承認,會造成對方的惡感恐怕錯還在自己頭上。並物掌握到會有新的警探負責他們這個區域,當看到不眼熟的人員出現在賭場時梅倫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要大家盯緊這個人。
薩爾卡多沒穿警員的制服,看起來也不像是賭客,梅倫行為上謹慎些其實也並無何錯。錯嘛,就錯在因為他叫人盯緊了薩爾卡多,所以當對方突然有了個小小的動作──後來證明那只是薩爾卡多的義肢出了點問題──時保安中立刻就有人試圖將他制伏。
想當然爾,是沒有成功的,還造成了不小的騷動。雖然是和薩爾卡多解開了誤會並道歉,不過看青年怒氣沖沖的模樣怕是沒有接受呢。
好吧,梅倫得承認,那之後他是有些故意地去激怒對方,看著薩爾卡多因為憤怒而漲紅得臉孔,卻又因為明白不能在黑手黨的地盤亂來而死命忍著不爆發就覺得可愛。
要命了,他可從沒喜歡過男人。
這樣的想法從梅倫的腦中一閃而逝。
薩爾卡多就像隻警戒心極重的貓,每回對上了梅倫就沒好聲好氣地對話過,對於梅倫的調戲回應永遠都是毫不留情的鋼絲纏繞。
這也是薩爾卡多特別的地方。做為警探,他所配備的武器並不是槍枝,而是裝在右手義肢中的鋼絲。
據梅倫向薩爾卡多的同事所打聽,後者曾經在值勤的時候因附近爆發槍戰而斷了手,之後靠著自己對機械的瞭解和醫生朋友的幫忙裝上了這隻獨一無二的義肢。薩爾卡多在警校時除了一般科之外還另外修了機械相關的課程,當年好像還被老師評定為十分有這方面才華的人。
梅倫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幼稚,就像個暗戀著同班小女生的男孩每天去扯對方辮子,只希望那人的視線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
薩爾卡多發現了嗎?梅倫還真不能確定,不過發現也好,不發現也罷,兩人身份不同,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梅倫原是這般想,直到有一天讓他撞上了對方正被另一個家族的人圍鬥。
那個家族十分保守,對於警探一類的來踩地盤是不太能接受的,就算心知對方不會對他們怎麼樣也依然強烈排斥著。估計是薩爾卡多不小心踩進了他們的地盤內,於是引發了一次街頭戰爭。
他不該攪和進去的,他們和這個家族還有貿易上的往來,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換套衣服戴個墨鏡就能掩飾的。但梅倫依舊第一秒就站到了薩爾卡多的身邊,做出了此生第一次衝動的事。
「你幹什麼!」薩爾卡多朝他怒道,一邊還躲避著對面射來的子彈。薩爾卡多當然是清楚他的立場的,因為疏忽而引起了這個事件時就沒期待有誰會來當他的後援,不料卻在這種意外的時刻見到了意外的人,除了驚訝更多的還是疑惑。
而他此刻所使用的也不是鋼絲,而是一般的槍枝,以梅倫專業的眼光判斷,槍法還算不錯,有大概八成近九成的擊中率。
「只是還想和薩爾卡多先生多說上幾次話。」沒把心底的秘密說出口,梅倫沒有拿出自己慣用的牌做為武器,而是從懷中摸出了一把槍。
梅倫的慣用武器和薩爾卡多一樣,是獨一無二的。不過和對方不同的是,他的武器是看上去沒什麼殺傷力、平時還能拿來消遣的撲克牌。
兩個人左右配合著射擊,明明沒有合作過更沒有進行過什麼配合練習,此時卻像是心有靈犀地配合著對方開槍,對方的人數不斷減少,直到最後幾個人在雜物的掩護下跑掉。
梅倫把身上的粉塵拍掉,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道:「薩爾卡多先生這樣是沒辦法繼續當警探的了吧。」
薩爾卡多沒答話,不過難得的沒有反駁便是一種默認。
和黑手黨家族槓上下場通常都不太好,除非有夠硬的後台可以擋,但就梅倫所知,薩爾卡多並沒有這樣的背景。
事實上,並不是不能當警探這麼簡單,若那個家族認真追究起來,怕是連這個城市都不能待了,更甚或許還要移民至他國。
看著那名黝黑肌膚的青年默默的把槍收起,梅倫突然有種衝動,於是他這日第二次讓感性蓋過了理性:「如果薩爾卡多先生不介意的話,梅倫倒是可以介紹一份工作給你。」
這讓青年正欲離去的腳步停住,並狐疑的轉向他。
「我們Unlight家族是此城,甚至可以說是這一州最大的黑手黨,如果加入我們,他們絕對不敢對你做什麼,這點梅倫可以保證。」
「你們家族?」薩爾卡多擰起雙眉,似乎是在認真回想關於他們家族的資料。
「是的。」對方有在考慮,那便是成功了一半。「剛好梅倫負責的賭場近日有個空缺,是保安一職,薩爾卡多先生的話肯定能夠勝任。」
「保安……」薩爾卡多又覆頌了一次。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之後,薩爾卡多突然邁步朝著原本前進的方向去,回過頭對梅倫拋下了一句:「我考慮看看。」
唉呀……還是失敗了嘛。梅倫心中惋惜不已,除了自己的那點私心之外,他是真的在評估過後認為薩爾卡多當賭場的保安絕對夠資格可以勝任。
不過那人似乎對黑手黨還是有些排斥啊。梅倫在心中嘆息著,往相反的方向走。
再一次見面,是幾天後的事情。
梅倫一直留心著道上的消息,沒聽到有警探被哪個家族收拾掉了讓他稍微放心了些。
對方當晚派出的人手似乎沒有菁英,他們沒有認出梅倫,不過他自己倒是一回到家族便和大小姐一五一十的報告了此事。想當然爾的被布勞和路德趁機削了一頓,大小姐則用她那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要他多注意。
當賭場的門口出現騷動時,梅倫還以為是誰來鬧事,叫上了幾個保安人員過去一看,卻是穿著便服的薩爾卡多出現在眼前。
「喂,野蠻人。」在梅倫把對方拉去了較為隱密的地方後薩爾卡多不客氣地稱呼道。這是薩爾卡多經常用來稱呼他的方式,明明不好聽卻讓梅倫有種親暱的感覺。自己還真是……無可救藥啊。
「你說的那個職缺……現在還有嗎?」薩爾卡多問得小聲且彆扭,眼神都沒和梅倫對上。而在後者的眼中,這無疑是一種害羞的表現。
「當然有的。」執起對方的手落下款款一吻,豪不意外地看到了青年臉上迅速竄起的紅潮。
一直都有。
在梅倫的心尖上。
不要誤會,梅倫對於家族的忠心始終不渝。會想拉薩爾卡多加入家族雖然是有私心作祟,但他也是衡量過後覺得對家族整體而言是有幫助的當時才會做出邀請。
他看得出薩爾卡多其實對於警察界黑暗的幕後是頗為不恥的,反倒是他們黑手黨雖然做的事情不見得搬得上台面,至少做人也都抬得起頭,儘管嘴上不承認,薩爾卡多卻還比較嚮往他們這樣的生活。
一切都是以家族為中心,不為一己之私。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雖然和當初說的人的意思有些不同,卻可用在他們義大利黑手黨上。
「梅倫。」大小姐的叫喚使他從回憶中被拉起。
「你要怎麼保證,他不會去投靠別人,或者是把我們家族內部的事情賣給其他人?」
確實,像薩爾卡多這樣的人,是最容易被他人利用或吸收的。因為不得已的理由加入了黑手黨,本身其實並不喜歡,對家族本身原本也並不效忠。
「請放心,這方面梅倫已經做了安排。」梅倫微微欠身,微笑著答道。
薩爾卡多目前是保安的頭頭,雖說如此也和其他人一樣是見不到大小姐的,上班的時間及薪資和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標準,並無偏心。
梅倫並沒有因為個人因素而給薩爾卡多任何方面的優待,安排上也是沒讓對方接觸到任何家族方面的機密,不過再過幾年的話……誰知道呢?
「總之,還請大小姐放心。」再一次鞠躬,梅倫在請示完大小姐後走出了房間,踏著來的路回去。
然而他回去卻不是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而是往另一個放向去。輕輕敲了敲門,梅倫聽到裡頭有腳步聲響起,門開了,薩爾卡多看到是梅倫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皺了下眉頭,開著門往房裡頭走,無聲的道出邀請。
梅倫把門鎖上,走至青年的身邊。用眼神詢問過後,梅倫坐到了他身邊的位置,不過卻保留了大約幾十公分的距離。
「薩爾卡多先生還習慣嗎?現在的安排。」對方已經把平日的眼妝和衣物脫下,只留下包覆著身軀的貼身背心和七分褲,看起來十分放鬆。
薩爾卡多瞪了他一眼,答:「還可以。」
裝作沒接收到對方的瞪視,梅倫又繼續道:「這樣便好,梅倫就可以放心了。原本還擔心薩爾卡多先生可能會對於黑手黨的事情十分排斥呢,沒想到薩爾卡多先生適應得這麼好──」
「你夠了沒。」薩爾卡多打斷他說的話,煩躁的表示。
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表現得好像……好像他們還是那種十分生疏的關係。
梅倫輕笑,挪動著身子更挨著對方一點。薩爾卡多沒有閃開,但是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握拳,看起來有些緊張。
見狀梅倫的眼色暗了幾分,戴著手套的纖長手指握住了那人的手,輕輕的包裹住。
「那麼,薩爾卡多先生希望梅倫怎麼做呢?」
即便已經是十分親暱的關係,梅倫仍喜歡以言語調戲對方,看那人羞赧的模樣他是打從心底覺得愉悅的。
「就……和平時那樣一樣。」要薩爾卡多直言希望對方有更親暱的舉動是不現實的,梅倫就是再想聽到也知道以現況而言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這並不阻止他繼續調戲對方。
「那是哪樣呢?」梅倫又更靠近對方一點點,溫熱的吐息幾乎全落在了對方的頸側使得青年抖了一下,微轉頭怒道:「你這野蠻──」
話沒說完瞬間有什麼落在了唇上,薩爾卡多反射性的僵住,梅倫更趁勢摟過對方的腰,使二人的身子更加貼近。
路德是知道兩人的關係的,而他將此稱為梅倫對薩爾卡多的「迷戀」。
只是迷戀嗎?梅倫有些疑惑。
不過既然路德都這麼說了,那就姑且當作是吧。
但迷戀是一時的,他卻不確定自己是否過一陣子就會不再眷戀對方彆扭的關心和溫柔,及隱而不言的喜歡。
因為喜歡一個人,梅倫是第一次呀。